“等着救你的贵人出现吧！”

日期：2007-12-11 00:00:00　 来源：阎纲自传　作者：阎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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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救你的贵人出现吧！”

阎 纲

 

九三年，南阳武侯祠，见一妇人持签揽客，神乎其神。周大新拉我和周明算命，连抽三签，周明签签泛红，“上上签”，一生走红运；我签签泛白，“下下签”，一辈子倒霉。妇人念我命运多舛，分文不取，反过来安慰我说：“‘七十有吉，八十元凶；流年运起，晚年多福多寿。但要有贵人相助。你等着救你的贵人出现吧！’” 又安慰我说：“你这位首长人生路上会遇到贵人的，你信我的签吧，准没错！”

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仍游走他乡，乡关远矣。惊回首，轻舟已过七重山。

谁是我的“贵人”呢？黄传贵吗？黄传贵，治癌军医，人称“活着的白求恩”，不但是贵人、贤人，而且是哲人！他的“黄家医圈”理论被总后专家组论证通过，他荣获军队最高的科技人才奖“科技功臣”称号，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完成了一部有关宇宙运动和命理探秘的大著：《黄氏圈论》。

他和我是君子之交，长达二十年，我不但受惠于他的医德医术，而且得益于他的博学多识、创造精神和人格魅力。我们见面就辩论，他非常虚心却相当自信。他的著作涉猎广泛，包括俗文化的收集和整理。只要他门诊，挂号处早早排起长龙，但一个电话他就得火速飞到首长床前。我常常替他着急，他对着我的耳根平静地说道：“阎老师，我是山里人，绝不会为少数人所占有。”女儿车祸，他秘不告人，照常门诊，夜深人静时才面对女儿的遗像失声痛哭。他背着八旬老母上长城，老外们竟然欢呼起来。他荣获多种奖励，但最为珍惜的是“敬老好儿女”的勋勉。他面对弱势群体缺医少药的窘迫，首先擎起“中国民族民间医药学”的大旗。他切脉，可以在两三分钟内抢先说出你什么地方长出肿块有没有手术手术情况如何如何，人称“神医”。我结识他二十年，服用他的抗癌胶囊二十年。

一天，黄传贵从沈从文先生那里回来，神情黯然。他说，作家的身体堪忧啊！说：集自己三十多万份病历之经验，大体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患癌症的大多是勤劳者，懒人患癌者少，所谓“好人命不长”；第二、健康人得癌多，残废人得癌少，所谓“弯腰树不断，痨病人不死”；第三、过份感伤者易患癌，乐观主义乐天派较少得癌。还可以引伸道：乐天派、乐观主义者即使长癌，也比“过份感伤者”容易治愈。    

他特别强调地说，现在应该增加第四条：环境污染最容易得癌，海清河晏延年益寿。

沈从文之后，作家贺敬之，高占祥，鲍昌，张志民，葛洛，冯牧，唐达诚，宗福先，余秋雨，陆星儿等作家都请他看过病。他四年内给巴老先后看病不下八次之多。他轻轻走近巴老，小林对准老人的耳朵高喊：“爸爸爸爸，黄传贵看你来了！”巴老眼睛微微睁开，没有表情。2002年7月，多家媒体以显著的地位报道了黄传贵为巴金老人复诊的情况。他的三个指头按在巴金的腕上，然后对着老人笑了笑说：“哦，你现在的脉象比起两年前要好得多。”

有作家问：“作家为什么容易得癌？” 黄传贵说：“忧患在元元，也许感伤过度！”

我结识黄传贵的二十年间，跟他吃住在一起好几个月，随同他去各地巡诊多次，从旁观察他给癌症患者摸脉看病查房凡千人次，促膝谈心不计其数，天上地下，显学玄学，无所不谈。我亲眼见他极少在凌晨一点入睡，亲眼见他帮人，救人，爱人一颗菩萨心肠。看，多少患者不是愁着进来笑着出去？多少患者弥留期间企盼着黄传贵亲手擦拭眼角的泪花，作临终前最无憾的安魂？

一位老首长的题词代表了大众的心声：“永在民中”。

我常常对朋友说：人不堪其忧，贵不改其乐，贤哉，贵也！

结识黄传贵的二十年，也是激励我钻研人生、升华人格、安妥我灵魂的二十年。他也启迪我在破除个人迷信推倒“三突出”之后，十分清醒地抗拒文艺思潮中的“非英雄化”倾向。

“遍地英雄下夕烟”——其实，没有那么多真正的英雄。“世无英雄”——反历史，不足取。“英雄成千上万，可惜我们的文艺家没有去找他们”——仍有现实意义，只不过各人心目中的“英雄”大异其趣罢了。

我坚定地认为，我们的文学续写阿Q、续写李铜钟的同时，应该大写黄传贵等等解放思想以来涌现出的英雄、模范、英才、杰出人物。社会转型期，时势造英雄，“英雄”辈出难，但肯定会渐渐地多起来。当代英雄，就是优秀传统的继承者、现代文明的创建人；就是鲁迅说的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就是以人为本造福人类并为万人仰慕的也许看似平常的人。

人以文传，文以人传，最终归结到对英雄的赞美、对人的关怀。

爱人，必然爱英雄；找英雄，是文学即人学崇高的向往与追求。

 

（节选自阎纲自传“五十年评坛人渐瘦”，原文连载于《芳草》2007年第三、四期“批评家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