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招待所,和黄家门对门。透过窗户,黄家活动可以尽收眼底。
黄医生的门诊时间是早8点至下午12点,我竟没见过他准时上班,或者上门求医的患者看病,或则依照头天的约定,登门给本所离休干部看病,处理完内部病号,8点钟到门诊坐堂。
黄医生也下班,多数情况是一点,一点半,两点。他上班切脉,开方,下班回家还是切脉,开方,无尽无休。他的生活,象现代汉语中的删节号,永远点不完那六个点。
他家也有分号,那就是陪患者用饭。看到饭桌上有说有笑,我以为都是他的亲朋故旧。言谈中,听得出,他们并不熟悉。
我问医生:
“你不认得他们?”
“不认得。”
“你何必留他们用饭?”
“来的都是客,这是我们云南人的风俗。这些患者,多数都是从外地来的。小虹山干休所多,他们找得好苦。象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做点家常饭给他们吃。有一次,我煮了九把挂面,还不够吃……”
在医生爽朗的笑声中,我也笑了。望望这位性格豪放,又饶有风趣的年轻人,我改变话题说:
“你这医生有特点,成天倒贴;我没见过一个给你送礼的。”
黄医生说话,本来就声音大,速度快,这时候,他又加快了节奏:
“有,有,过去多着呢。送来的礼物,我都高高兴兴收下来。不过,我要还礼。吃人三餐,还人一席。我搞起了礼品旅游。”
“礼品旅游?”
“对,礼品旅游。把老张的礼品送给老李……物归原主的情况也有。谁记得住那么多,我只求问心无愧。为这我招过骂。不过,患者理解了我。总算堵信了这个口。
黄医生为什么拒收患者礼品,他是这样说的:
“我是黄家后代,我要继承黄家家风。我家祖上把行医看病视作培德积阴功。从不收受患者礼品。父亲去世前告试我说:
“小毛毛,咱家的3788个单方传给你了,438味草药传给你了,切诊中的四脉组,三诊法传给你了……这些,只准你用来给人治病,不准向人讨价。要是你用来找烟钱,我在九泉之下也不饶你……”
“我是共产党员,解放军的一个成员。收取患者的礼品,是医务界的不正之风。在我来说,更为党风、军风所不容。患者向医生送礼,有的出于真心,有的是被逼无奈。患者中,多数人经济比较困难,生病后,经济更困难。治病要花钱,送礼要花钱。这对一些患者来说,是雪上加霜。结果是,病人越穷越见鬼,医生越肥越添膘……”
黄传贵医生看人下菜碟。对有些患者,他直来直去,不搞礼品旅游。
出身于高干家庭的一对年轻夫妇,结婚多年不育。对一个家庭来说,这是件大事,急坏了两对老亲家,一对小夫妻。小夫妻去过几家医院,医生说女方双侧输卵管不通。经黄医生治疗,一年后妻子唐书华生下一个胖小子。唐书华是记恩的人,孩子半岁的时候,夫妻俩买了许多贵重礼品,礼重心诚地上门感谢医生。
黄医生搞得人家好难堪,拒之门外,直言批评说:
“我们是解放军,不要把应付社会的一套作风用在我身上。一败家风,二败党风。“你回去问问你父亲,看这礼能不能收。如果你父亲打收条,我就收。”
干休所的同志说:“这类事儿,黄医生是不给面子的。”
对有的患者,黄医生给面子,巧家县吊水岩一位叫陈老三的农民,左脚受外伤骨折。黄医生用大救驾叶加酒曲外敷。一个多月,伤便痊愈了。
陈老三挑着两筐梨,拉着他家的大花狗,上门感谢医生。
黄医生不收礼。陈老三说,医生不收礼,今天他就不走。
医生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梨,你挑回去,这只大花狗我留下。”
陈老三唱着山歌,挑着筐回家了。一进门,便看见大花狗懒洋洋地躺在地下,它睡着了,睡得好舒服。
放下罗筐,陈老三坐在门槛上,摸抚着花狗的头说:
“黄医生救了我的腿,救了你的命……”
黄传贵医生自己不收礼,却常向别人送礼,而且送厚礼。
黄家有条家规:医业代代单传。为此,黄家付出过极大牺牲。黄昌伦老医生是第七代,他破了家规,让自己的七个儿子存活下来,但仍严守古训,只把医术传授给七子黄传贵。
黄老七,破家规比乃父破得彻底。上中学的时候,他便将部分家传验方在老师、同学中广为流传。他在看病之外,还赠送患者草药验方,农民有病,可以自己采药治疗,在当地传为佳话。
胡星南老师在办了红医班,带领学生认草识药,走村串乡收集民间单方验方。回校后才发现,多数都是黄传贵赠送的方子。
胡老师把这些方子归了类,称之为“黄氏处方”。
大学毕业时,同学之间互赠礼品,黄传贵油印了若干个家传方子,赠送同学。
同学们多么欢迎这份厚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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